晨光漫过雕花窗棂时,总先在青砖地投下细碎的影子。中式家居的晨,从不急着唤醒谁,而是让藤椅上的薄毯慢慢浸暖,让案头的青瓷笔洗凝起一层水汽,像给昨夜未干的墨迹盖上半透明的纱。
厅堂里的八仙桌永远留着三分空,供午后的阳光在桌面游走。太师椅的扶手被摩挲得发亮,弧度里嵌着几代人的体温。墙上的水墨不画汹涌的江,只绘一脉浅滩,滩头立着钓翁,鱼竿垂着,却不见钩,仿佛把日子都钓成了半悬的静。
穿堂风总爱与屏风嬉戏。苏绣的山水在风里轻轻晃,远山便跟着流动,近水就漾起波纹。绕过屏风是书房,博古架上的青瓷瓶不插时新的花,只养一截老梅枝,虬曲的姿态里藏着去年的雪意。案头的宣纸叠得整齐,砚台里的墨汁浓淡刚好,仿佛随时等一只手,蘸着窗外的月光写下几行小字。
暮色漫进来时,灯笼在门廊下轻轻摇。厨房里飘出蒸米的香,混着案上陈皮的药香,在雕花木梁间缠缠绕绕。有人拎着竹篮从月亮门进来,篮子里的菱角带着露水,刚从后院的池塘采来。堂屋的八仙桌开始热闹,粗瓷碗盛着炖得酥烂的排骨,青花盘里码着切好的藕片,筷子碰到碗沿的脆响,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燕子。
夜深时,竹帘将月光筛成碎银。床榻上铺着浆洗得柔软的棉褥,帐钩上悬着的香囊,散出若有若无的艾草香。窗外的芭蕉叶上,雨滴敲出单调的节奏,像谁在用指尖轻叩时光的门。这样的夜,连梦都带着木纹的肌理,沉静而温润。
中式家居从不是僵硬的陈列,而是流动的生活本身。它让每一缕光都有轨迹,每一阵风都有回音,让日子在木与石的呼吸里,慢慢酿成醇厚的诗。